陈子奋(1898-1976),福建长乐人,原名学铨,号无寐、和轩,室名宿千楼,是近现代杰出的书画家、篆刻家、美术教育家,他以花鸟画名世,与齐白石并称“南陈北齐”,但其书法成就同样卓然,尤以篆书为最,被誉为“近现代篆书第一人”,陈子奋的书法植根于秦汉金石,融汇清代碑学精神,在严谨的法度中透出文人的书卷气,形成了雄健、典雅、古拙的独特风貌,对后世书法创作与教育产生了深远影响。
陈子奋的书法之路,始于家学熏陶,成于苦心孤诣,他幼年随父习诗文书画,尤喜临摹金石碑刻,鼎彝、权量、诏版、碑碣等秦汉文字皆在其涉猎之列,早年因生活所迫,以鬻书画、刻印为生,这使他得以大量接触历代法书真迹与金石拓片,在“日临百碑”的积累中夯实了根基,其书法师承广泛,上追商周金文的凝重,取法秦诏版的率意,涵泳汉碑的浑厚,又深研清代邓石如、吴让之、赵之谦等篆书大家的笔法,但绝不泥古不化,而是“以我为主,融古为新”,他曾言:“学书如学佛,要能入乎其内,更出乎其外。”这种“入古出新”的创作理念,贯穿于其书法实践的始终。
在书体选择上,陈子奋尤擅篆书,其小篆、金文、甲骨文均有建树,尤以小篆成就最高,他的小篆取法《泰山刻石》《峄山碑》的端庄严谨,又融入邓石如的圆劲流畅与吴让之的飘逸灵动,线条如“铁线”般刚健柔韧,起收笔含蓄内敛,转折处圆中寓方,结体匀称而不板滞,疏密得当而气脉贯通,观其篆书,既有秦诏版的自然天趣,又具清人的书卷雅韵,于平正中见险绝,于静穆中显生机,如他晚年所书《篆书心经》,单字结体修长,中宫收紧,笔画分布疏朗,线条如绵里裹铁,力透纸背,整体章法和谐统一,展现出“人书俱老”的炉火纯青境界,除篆书外,其隶书取法《张迁碑》《曹全碑》,用笔方圆兼备,结体朴茂厚重,兼具汉碑的古拙与清人的灵动;行楷则融合碑帖之长,笔意流动,自然洒脱,既有碑的骨力,又有帖的韵味,如《行书七言联》,用笔提按分明,结字欹正相生,行气贯通,尽显文人书法的雅致格调。
陈子奋书法的艺术特色,可概括为“金石气、书卷味、笔墨情”三者的高度统一,其“金石气”源于对秦汉金石文字的长期浸淫,用笔如刀刻斧凿,线条苍劲老辣,充满力量感与历史感;“书卷味”则体现在其深厚的文学修养上,其书法内容多为自作诗词或经典文句,字里行间流露出文人的儒雅与博学;而“笔墨情”则表现为他对笔墨技巧的精妙掌控,无论是浓淡干湿的墨法变化,还是提按顿挫的笔法运用,均挥洒自如,富有节奏感与韵律美,尤其值得一提的是,陈子奋将绘画中的“线描”理念融入书法,其篆书线条如“春蚕吐丝”,连绵不绝而又力道内蕴,既有绘画的形神兼备,又有书法的笔墨韵味,实现了书画同源的完美融合。
为更清晰地展现陈子奋书法的艺术分期与风格演变,特将其书法创作历程概括如下表:
分期 | 时间节点 | 风格特点 | 代表作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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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期 | 1910s-1930s | 以临摹为主,笔法略显稚嫩,但已具金石韵味,结体严谨,追求秦汉碑刻的古朴。 | 《篆书四条屏》《临石鼓文》 |
中期 | 1930s-1950s | 融合邓石如、吴让之等清代篆书家笔法,线条圆劲流畅,结体疏朗,个人风格逐渐形成。 | 《篆书千字文》《金文楹联》 |
晚期 | 1950s-1976 | 人书俱老,笔法老辣苍劲,墨法丰富多变,于平正中见奇崛,金石气与书卷味完美融合。 | 《篆书心经》《行书杜诗卷》 |
陈子奋的书法成就不仅体现在创作上,更体现在教育传承与理论建树上,他曾长期任教于福建美术专科学校(现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),培养了一大批书法人才,其“以书养画、以画润书”的艺术理念,对福建乃至全国的书画教育产生了重要影响,在理论上,他主张“书法必通篆隶”,认为“篆书为书法之根本”,强调“师古而不泥古,创新不离法度”,这些观点至今仍对书法创作具有指导意义,其著作《陈子奋书画篆刻集》《篆书技法》等,系统归纳了其书法创作经验,为后世研究提供了宝贵资料。
陈子奋的书法,是近现代碑学书法发展的一个缩影,也是文人书法在新时代的创造性转化,他以毕生精力深耕金石书画,将秦汉的古朴、清人的灵动与文人的雅致熔于一炉,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艺术风格,其书法不仅是笔墨技巧的展现,更是其人格修养与学术追求的外化,正如他所言:“作书如作人,须有风骨,有气节,有学问。”这种“书如其人”的艺术境界,使其书法超越了时代,成为中国书法史上的经典。
相关问答FAQs
问:陈子奋的书法与清代篆书家邓石如、吴让之有何异同?
答:陈子奋的书法深受清代篆书家邓石如、吴让之的影响,在用笔、结体上均有传承,相同之处在于三者均以篆书为擅长,强调中锋用笔,线条圆劲流畅,注重金石气的体现,不同之处在于:邓石如篆书以“以书印相通”著称,线条刚健如铁,风格雄浑;吴让之篆书则融入行草笔意,线条飘逸灵动,风格婉约;而陈子奋在继承二人基础上,进一步融入商周金文的凝重与汉碑的古拙,线条更具“绵里裹铁”的柔韧感,结体在严谨中见疏朗,书卷气更浓,形成了“金石为基、书卷为魂”的独特风貌,突破了清代篆书的程式化,更具个人化与时代性。
问:陈子奋的书法对其花鸟画创作有何影响?
答:陈子奋的书法对其花鸟画创作影响深远,二者相辅相成,互为表里,书法的线条美直接融入绘画,其花鸟画的勾勒线条如“铁线描”“折芦描”,刚劲有力、富有弹性,正是其篆书笔法的延伸,使画面具有“力能扛鼎”的骨力;书法的章法布局影响构图,其画作讲究“疏可走马,密不透风”的虚实对比,与书法的“计白当黑”异曲同工,形成疏密有致、气韵生动的画面节奏;书法的笔墨韵味提升了画品的格调,其画作以书入画,笔墨简练而意蕴丰富,既有书法的书写性,又有绘画的造型性,达到了“书画同源”的高妙境界,这也是其花鸟画被誉为“南陈北齐”的重要原因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