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仲起书法

孔仲起作为20世纪中国山水画的重要代表人物,其艺术成就不仅体现在绘画领域，书法造诣同样深厚，他的书法与其绘画相辅相成，形成了“以书入画、以画养书”的独特艺术风貌，是文人画传统在当代的鲜活延续，深入探究孔仲起书法，需从师承渊源、风格演变、技法特质及书画互渗等多个维度展开，方能全面把握其艺术精髓。

师承与艺术背景：书画同源的基因积淀

孔仲起（1934-2015）出生于浙江杭州的书香世家，其父孔起辛为著名中医，亦擅诗文书画，自幼耳濡目染，孔仲起不仅承袭家学，更系统接受了传统书画教育，1955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（现中国美术学院）中国画系，师从潘天寿、陆俨少、陆维钊等艺术大师，奠定了深厚的笔墨功底，潘天寿“强其骨”的艺术主张与陆俨少“笔随心运”的山水技法，不仅塑造了他的绘画风格，更对其书法理念产生了深远影响——潘天寿强调“书画同源”，认为“书之画趣画之书理，相为表里”，陆俨少则以“四分读书、三分写字、三分画画”的治学之道，引导孔仲起将书法视为艺术创作的根基。

在学院教育中,孔仲起对碑帖兼收并蓄：早期临习颜真卿《麻姑仙坛记》《颜勤礼碑》，取其雄浑刚健的笔力；后研习何绍基、伊秉绶，悟其拙厚古拙的结体；兼及米芾《蜀素帖》、王铎草书，得其恣肆跌宕的气韵，这种“以碑为骨、以帖为韵”的取法路径，使他的书法既具传统法度，又含时代气息，为其后续“书画互渗”的创作提供了笔墨语言支撑。

风格演变与技法解析：从“法度森严”到“心手双畅”

孔仲起的书法风格随其艺术阅历的丰富,经历了从“尚法”到“尚意”的演变，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：

（一）早期求索期（1950-1970年代）：法度奠基，碑帖融合

此阶段孔仲起以临摹传统经典为主,注重笔法与结构的精准，其书法以行楷为主，用笔方圆兼备，中锋为主、侧锋为辅，线条遒劲而不失弹性，结体严谨中见疏朗，例如他临摹的《麻姑仙坛记》，笔画浑厚如“屋漏痕”，转折处见“折钗股”，既得颜体之骨力，又融入何绍基的行笔节奏，展现出对传统技法的深度掌握，他开始尝试将书法用笔融入山水画皴法，如画石之“披麻皴”以书法“屋漏痕”笔法出之，为“以书入画”埋下伏笔。

（二）中期成熟期（1980-2000年代）：书画互渗，风格确立

随着绘画创作的成熟,孔仲起的书法逐渐摆脱“形似”的束缚，转向“神韵”的追求，此阶段他的书法以行草为主，用笔更加自由奔放，线条的提按、顿挫、干湿变化丰富，结体欹侧错落，章法上注重虚实对比与气脉贯通，代表作如《山水画题跋手卷》，单字看似随意，实则笔笔有来历，既有米芾“风樯阵马”的快意，又含王铎“奇险相生”的张力，尤为重要的是，他的书法与绘画形成了“共生关系”：画中题款，字的大小、疏密、墨色随画面构图而变，文字内容与山水意境相呼应，如画“江流天地外”之景，则以行草长题，线条如江水般绵延不绝；写“山高月小”之境，则以楷书题跋，结体如山石般沉稳厚重。

（三）晚期升华期（2000年代后）：人书俱老，天真烂漫

晚年孔仲起的书法进入“从心所欲不逾矩”的境界，用笔愈发老辣，线条看似平淡天真，实则内含筋骨，他打破书体的界限，常在一幅作品中融合楷、行、草，如《自作诗轴》，以楷书起笔，行书过渡，草书收尾，笔意连贯而变化自然，展现出“书为心画”的自由境界，此时的书法更强调“写意性”，笔墨成为情感的直接载体，与其晚年绘画的“苍茫浑厚、大气磅礴”高度统一，真正实现了“书画同源”的最高追求。

为更直观呈现其不同阶段书法特点,可整理如下对比表：

书画互渗的艺术关联：笔墨语言的共生共荣

孔仲起的书法与绘画并非割裂的两种艺术形式,而是“同源而异流”的有机整体，其核心在于“笔墨”的共通性——书法的“骨法用笔”与绘画的“皴擦点染”相互滋养，共同构建起独特的艺术语言。

在绘画中,孔仲起将书法的“力”与“韵”融入笔墨：画山石之轮廓，以书法“折钗股”笔法勾勒，线条刚劲如铁；画云水之流动，以书法“行草”笔法挥洒，线条婉转如龙；画点苔之繁密，以书法“点法”变化，或如“高山坠石”，或如“破土之笋”，既丰富画面层次，又强化笔墨的生命力，正如他自己所言：“画是形，书是神，有书之画才有骨，有画之书才有魂。”

在书法中,他又将绘画的“构图意识”与“意境营造”融入章法：题款时，字的位置、大小、方向随画面“经营位置”而调整，避免“平铺直叙”；墨色上，借鉴绘画的“墨分五色”，以浓淡干湿的变化增强书法的层次感；内容上，多题自作诗词或画论，文字与画面共同传递“天人合一”的文人情怀，峡江图题跋》，画面以浓墨勾勒险峰，淡墨渲染云雾，题款则以行草书于空白处，字迹如云雾般缭绕，与画面浑然一体，实现了“诗书画印”的高度统一。

当代价值与启示：文人画传统的当代转译

孔仲起的书法艺术,不仅是个人的艺术成就，更是对文人画传统的当代守护与创新，在书法日益“展览化”“技法化”的当下，他的实践启示我们：书法不应是孤立的形式游戏，而应与人的修养、情感及绘画等姊妹艺术深度关联。

其一,他强调“以学养书”，认为书法需“立品为先”——深厚的文学、历史、哲学修养是书法的灵魂，他的题跋常融入画论心得，如“画山水要得山川之骨，更要得山川之气，骨在力，气在韵”，文字本身就是艺术化的理论表达，体现了“技进乎道”的创作追求。

其二,他践行“书画同源”，打破了“画工”与“书家”的身份壁垒，作为画家，他的书法更具“画面感”；作为书法家，他的笔墨更具“书写性”，这种跨界实践为当代书画创作提供了“破圈”的思路——艺术创作应回归“人”的主体，以综合素养支撑笔墨表达，而非固守单一门类的技法壁垒。

相关问答FAQs

Q1：孔仲起的书法与他的山水画之间有哪些具体的互渗表现？
A1：孔仲起的书法与山水画互渗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：一是用笔相通，画中山石的“披麻皴”“斧劈皴”以书法“屋漏痕”“折钗股”笔法出之，线条刚柔并济；二是墨法互融，书法中“墨分五色”的浓淡干湿变化被用于渲染画面的云雾、水汽，增强空间层次；三是章法呼应，题款的位置、大小、墨色随画面构图而变，文字内容与山水意境相辅相成，如画江景则以行草长题，线条如江水绵延；写山景则以楷书题跋，结体如山石沉稳，实现“诗书画印”的统一。

Q2：作为画家，孔仲起的书法与专业书法家的书法有何不同？
A2：孔仲起的书法作为“画家书法”，与专业书法家的书法存在明显差异：其一，目的性不同，专业书法家的书法更注重“形式美”与“技法纯粹性”，而他的书法服务于绘画，强调“笔墨表现力”与“画面意境的营造”；其二，取法路径不同，专业书法家多专注于某一书体或流派，追求“精深”，而他以绘画需求为导向，碑帖兼收，书体融合，追求“广博”；其三，审美趣味不同，专业书法家的书法更重“法度”与“传统规范”，而他的书法更重“写意”与“个人情感”，笔墨更具“画面感”与“书写性”，展现出“画家的自由与天真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