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中国绘画史上,契丹族画家东丹耶律倍(899-936)是一位承前启后的关键人物,作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长子,他虽以皇族身份活跃于十世纪初的乱世,却以卓越的艺术成就成为契丹文化与中原文明融合的桥梁,他的绘画以鞍马、人物、山水见长,既保留了游牧民族的雄浑气质,又融入了中原传统技法的细腻,被后世誉为“辽代第一画家”。
东丹耶律倍的成长背景塑造了他独特的艺术视角,自幼接受契丹贵族的骑射教育与汉文化的系统熏陶,他通晓契丹文、汉文,擅长诗词,尤爱丹青,916年被立为皇太子后,他常居辽上京(今内蒙古巴林左旗),频繁接触从中原流亡的文人画家,如后唐画家王仁寿等,学习唐代以来的绘画技法,926年,辽灭渤海国,他受命统治渤海故地,期间深入接触靺鞨等北方民族文化,进一步丰富了创作题材,930年因与其弟耶律德光的权力矛盾,他被迫投奔后唐,被唐明宗李嗣源赐姓李、名赞华,封怀化节度使,尽管身处异乡,他始终以绘画寄托对故土的思念,其作品成为契丹文化与中原文化交流的鲜活载体。
东丹的艺术风格以“写实中见神韵”著称,在鞍马画领域,他突破了唐代鞍马画雍容华贵的宫廷气,转而刻画契丹人在草原游牧生活中的真实场景。《宣和画谱》记载他“多写贵人酋长,至于袖戈挟弹,牵黄臂苍,服用皆缦胡之缨,鞍勒率皆瑰奇”,精准捕捉了契丹贵族狩猎、游牧时的动态与服饰细节,例如其传世代表作《射骑图》(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),画中骑士纵马奔驰,弓满弦张,人物面部肌肉紧绷,眼神专注,马匹的鬃毛随风飘动,蹄下尘土飞扬,线条刚劲有力,设色以赭石、墨色为主,间以青绿点缀,既突出了游牧民族的剽悍气质,又通过鞍鞯、服饰的精细刻画展现了高超的写实能力,在人物画方面,他注重心理刻画,如《卓歇图》(传为东丹所作,现藏故宫博物院),描绘契丹贵族狩猎后歇息的场景,人物或倚马休息,或饮酒交谈,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疲惫与满足,真实再现了游牧生活的日常,山水画方面,他受唐代李思训青绿山水影响,但融入了北方草原的苍茫气象,画作中山石以斧劈皴法表现,树木多枯枝劲挺,营造出“天苍苍,野茫茫”的意境,其《骑雪引鹿图》(传)中雪山、林木、鹿群的组合,便是这种风格的典型体现。
东丹的绘画成就不仅在于艺术创新,更在于他推动了契丹绘画体系的发展,他在辽上京时期曾建立画院,培养契丹族画家,将中原绘画技法与契丹审美需求相结合,形成了“辽画”的独特风格,辽代墓葬中出土的许多壁画,如内蒙古库伦辽墓壁画、辽宁法库叶茂台辽墓壁画,都可见到东丹画风的影子——人物形象粗犷生动,鞍马造型准确,色彩对比强烈,他还擅长画辽地珍禽异兽,如《千角鹿图》(已佚,文献记载)以鹿的千角象征契丹族的繁盛,充满民族特色,尽管其真迹传世极少,但通过文献记载与后世摹作,仍能窥见其“笔法劲健,气韵雄浑”的艺术魅力。
作为文化交流的使者,东丹的艺术影响超越了时代,他投奔后唐后,其绘画风格对中原画家产生了一定影响,宋代郭若虚在《图画见闻志》中称其“马骨形制,甚得法度”,可见其鞍马画技法的规范性,他将中原的山水画、人物画引入契丹,使辽代绘画不再是单纯的“游牧艺术”,而是形成了“胡汉交融”的独特体系,元代画家赵孟頫曾临摹东丹作品,称其“有唐人气韵,又带塞外风情”,进一步印证了他在中国绘画史上的过渡地位。
东丹耶律倍生平与创作年表(部分)
时间 | 事件与创作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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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99年 | 出生于契丹迭剌部,为耶律阿保机长子。 |
916年 | 被立为皇太子,开始系统学习汉文化及绘画。 |
926年 | 受命统治渤海故地,创作《渤海风情图》(已佚),融合靺鞨文化元素。 |
930年 | 投奔后唐,被赐名李赞华,居洛阳,创作《射骑图》《人骑图》等代表作。 |
936年 | 被后唐末帝李从珂所杀,终年38岁,其绘画作品由后唐宫廷收藏,后流入宋内府。 |
相关问答FAQs
Q1:东丹耶律倍的绘画与其他同时代画家相比有何独特之处?
A1:东丹的独特性在于“双重文化基因”的融合,相较于中原画家(如后周画家郭忠恕)以文人画为主流的风格,他的绘画更注重现实题材,尤其是契丹游牧生活的真实再现;相较于其他少数民族画家,他又系统继承了唐代绘画的技法(如鞍马画的精确造型、山水画的青绿设色),形成了“胡风汉韵”的独特面貌,他的作品兼具皇族气度与民间气息,既有贵族鞍马的雍容,也有狩猎、卓歇等生活场景的质朴,这是同时代画家少有的。
Q2:东丹耶律倍的作品对后世绘画发展产生了哪些影响?
A2:其影响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:一是推动了辽代绘画的“体系化”,他将中原画院制度引入契丹,培养了本土画家,使辽代绘画成为独立于中原、西夏的艺术流派;二是促进了民族艺术融合,辽代墓葬壁画中的鞍马、人物形象明显受其影响,为元代“胡汉一家”的绘画风格奠定了基础;三是保存了契丹文化的视觉记忆,其作品成为研究契丹服饰、习俗、生活方式的重要图像资料,弥补了文献记载的不足。